言歌

别人怀宝剑,我有笔如刀。
CP洁癖,只写强强。

【轰出】如果我英年早逝

异世AU,部落首领轰×部落祭司久

BGM:The Band Perry-If I Die You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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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01]


绿谷出久穿过长长的石路。两旁的火把吡啵作响,给他的白袍晕染上一层暖黄又圣洁的光。


面前的圆拱建筑外围了层层护卫,为首的人见他走近,恭敬地对他行了一个勇士礼,“祭司大人。”


绿谷点头以作回应。所有守卫齐齐后退一步,给他让出了前进的路。


这土制建筑在偌大的雄英部落中渺小到不起眼,没有穹顶大剧院的华丽,没有人民议会厅的气派,也没有雄英公共学校的庄严,但这却是部落首领轰焦冻与大祭司绿谷出久的住所——十年里,他们就是从这里,一砖一瓦,逐渐建立起一个自由、平等、富足、昌盛的部落。


绿谷走进前厅,听到声响,少年从内室中迎出来,面有倦色,但声音沉稳安定,同样对他行了一个礼,“祭司大人。”


可他太小了,还无法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悲伤与恐惧。


绿谷看得明白,心中微痛,却只能佯装无事,笑着揉了揉他的头,“今天辛苦你了,太晚了,早些回去休息吧,明天人民议会例行会议,你可不能迟到。”


最后一句玩笑成功让少年恢复了一丝活气,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,“我可从来没有迟到过。”


“那就再接再厉,继续保持。”绿谷俯身整了整少年的衣襟,“去吧,做个好梦。”


“祭司大人再见。”少年乖乖应了,又迟疑道:“祭司大人,首领大人他……”


沉默了几秒,年轻的部落大祭司回答了他未完的话。


“所有将要发生的,都会发生。”酸楚几乎冲出眼眶,但绿谷还是竭力微笑起来,“而你要做的就是接受它,并感受它。”


眼泪无声地涌出来,少年颤抖着点点头,深深行了一礼,转身离开。


绿谷看着他的背影,无声叹了口气,才举步进了内室。


这是间简洁的屋子,桌椅整齐,窗明几净。没有太多的装饰,但每一件陈设的摆放都极富有美感。房间里淡淡的药味,烛光跳跃,映着榻上的人面容明灭。


绿谷将手中的小陶罐放到桌上,坐到榻边,轻轻握住他的手。


轰焦冻的眼睑颤抖了几下,终于吃力地睁开了眼,“……你回来了。”


“回来了。”绿谷柔声道,“抱歉,熬药多花了些时间。”


“辛苦你了。”轰笑笑,“洸汰走了?”


“嗯,我让他先回去了。”绿谷回答,“他是个好孩子。”


毕竟他不在的时候,都是洸汰侍奉在轰左右的。


“是啊,他会是个好首领。”现任首领赞同道。


绿谷捏了捏轰嶙峋的手指,没有接话。他真的太消瘦了,曾经精悍的身体衰败下来,未到而立,就已经显出了苍老之态。每晚绿谷靠着他的胸膛,听着他微弱的心跳,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流逝的生命,一去不回。


没有人言语,他们凝视彼此,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哀伤和宁静。橙黄的光火却跳跃不止,在墙壁上映出亲密依偎的影。


良久,绿谷露出温和的微笑,“不说这些了,先吃药吧。”


他起身从陶罐里取出一粒药丸,小心碾碎在碗里。热水冲泡开粉末,这次再没有浓浓的血腥气了。


轰是在与联合部落的战争中受伤的。大军压境,雄英勇士奋起反击。成功抵御了外侮,轰却受到了部落首领死柄木弔的攻击。联合部落一直是大陆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部落,不仅在于悍不畏死的战士,也在于死柄木弔那逆无可逆的能力——他能让双手触到的东西逐渐崩坏。


而现在,轰的身体就在承受着这种无法避免的崩坏,即使依靠绿谷出久的血液——因为得到了祖神的祝福,可以治愈一切疾病痛苦——也只能延缓这个过程,而非逆转。


细胞消解又再生,灵魂坼裂又聚合,崩坏与重生时时刻刻在他体内抗争,该有多痛苦,绿谷想像不出,可轰从来没有表露过分毫。他平静地接受现实,又执著地与死亡斗争。


于是一碗碗鲜血被送入药炉,空荡的祭司袍下,青年的小臂上满是交错的割伤。绿谷出久从来都是轰焦冻的盾和盔甲,只要轰愿意拿起矛,绿谷就能为他铺好所有补给的路。


可最后轰心疼于绿谷的付出,主动退出了这场战斗。


他们为此剧烈地争吵,但最后,绿谷妥协了。


这片大陆的人们,受祖神的福佑诞生,最后也将回到他的身边去。死亡是万物的终点,终将到来,神圣而高贵,哀伤又凄美。


这一点,雄英的首领比他的祭司看得通透。


所以他们都清楚轰的时日无多。

 

[02]


他们在十年前相遇。那时,轰焦冻所在的部落遭遇天灾,人们死伤大半,又逢别的部落来犯,所有男丁沦为奴隶,不是被奴役,就是被卖去了奴隶市场。


轰就是这样,辗转被买进了联合部落。他穿着单薄的衣服,身上被绳子勒出了道道血痕,饥寒交迫地站在部落的广场上,等待着自己的命运。


这批买来的奴隶足有100个,按个头排成队列。灰蓝发色的部落首领站在他们面前苛刻地挑选,目光很快扫到轰身上,不悦地皱起眉,“异瞳,不祥。”


这一直是各氏族的迷信,单看这少年左眼的烫疤,便可知他在原来的部落肯定也倍受歧视。


立刻有人提刀上前,将轰粗暴地扯了出来。寒刀高高举起,就在轰积蓄起所剩不多的气力,打算拼死一搏的时候,一道声音打断了众人,“且慢。”


这声音太清越了,像山涧激荡的水花。轰循声望去,只见死柄木身后一位祭司装扮的少年迈出了一步,“把他留给我吧。”


死柄木显得非常冷淡,“我说过了,异瞳不祥。”


少年行了一个祭司礼,而后平和道:“祖神说过,凡存在即合理,他没有降罚的,便应当平等以待。”


死柄木没说话,轰能感受到他的怒气,但最后男人只是一甩手,转身回到了广场最前方。


散会后他被少年领进自己的住处。那是一间宽敞的帐篷,由最保暖最柔顺的兽皮缝制,彰显着部落大祭司的尊贵。但内里的陈设却简单到寒酸,除了石床石桌和一些杂物,再无其他。


少年在帐篷里转了一圈,转过身有些羞赧道:“对不起,我这里没什么东西……”


他的语气太真诚了,好像轰不是一个奴隶,而是他并肩的同伴。但轰没有回应,他的心已经在颠沛中冷硬如铁了,只冷眼旁观,看他如何继续惺惺作态。


但祭司丝毫不以奴隶的无礼为忤,继续道:“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。”


话音刚落,帐帘突然被大力掀开,联合部落的首领大步跨了进来。


轰清楚看到了少年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恐,但当他转身面对来人时,面容已经重现镇定和坚毅。


男人步伐带风,倏忽来到少年面前,毫不留力地扣住他的下巴,“你居然为了一个奴隶忤逆我?”


少年呼吸不畅,但还是勉强笑道,“您曾说过,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。”


“你把它用在这个奴隶身上?”死柄木的怒气突然消退了,他玩味地挑起眉,“我以为你会让我放你离开。”


“但我没有离开您。”少年回答。


“没错。”男人笑起来,“离开我你又能去哪呢?别忘了是谁把你捡回来的。”


“我在别人面前给你面子,是因为我需要一个能让他们信服的大祭司。”他的声音发狠,“但你别得意忘形。”


“您一直知道我的感激,首领大人。”少年谦卑地低下头,“我只是希望能有人照顾我的起居,让我更好地服侍您与祖神。”


“照顾你的起居?”死柄木轻蔑地扫了眼房间中央沉默不语的奴隶,“他的眼神像头狼——等着吧,你早晚会被他杀死。”


少年没有回答,只是闭上了眼。


“我看你能留他多久。”男人最后冷笑一声,大步出了帐篷。


直到再听不见他的脚步声,少年才重新睁眼,微不可察地吁出一口气。他转过头,安慰地对轰笑笑,“吓到你了吧——别担心,我先给你上药吧。”


他的笑容沉静而美好,没有因为死柄木的威胁而产生任何动摇。奴隶依旧没有回应,他也不需要回应。他去帐篷外的水缸打了水,把布条浸湿了,一边仔细擦拭他身上的伤口和污垢,一边喋喋不休着:“我叫绿谷出久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
他比自己矮半个头,轰可以清楚看到他稚嫩脸颊上细密的绒毛,和不停颤动的睫羽。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致,让轰联想到久远的母亲的触摸。


他突然开口,“为什么要救我?为什么不让他放你走?”


少年陡然消了音,直到将伤口全部清理干净,才答非所问道:“自由是自己争来的,不是别人赏赐的。”


他敷上捣碎的草药,“等你伤好了,就走吧。”

 


这一年,绿谷出久16岁,轰焦冻18岁。


命运的拼图,终于接合到了一起。

 

[03]

 

没有人能驯服一匹野狼,除非他自愿为你驻足。


伤好之后,轰依然留了下来。一个奴隶的逃跑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,但轰清楚如果自己这么做了,绿谷一定会面临死柄木更重的惩罚和虐待。


做绿谷的奴隶也没什么不好,清闲而随意。绿谷从不把他当做下人,也不给他立什么规矩。他不需要别人的服侍,能自己做的全部自己完成——轰其实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奇怪之处了,他总穿着厚厚的袍子,睡觉时也不露出自己的四肢。他换衣服的时候,从不允许轰的接近,也不准他偷看。但轰以为这只是他的主人生活上的小习惯,便没有在意。


绿谷的生活太简单了,在自己的帐篷,他会安静坐在桌边,安静翻看关于医药的典籍。他定期参与部落的会议,虽然只是死柄木的傀儡。他会在祭坛神殿与神沟通,但大部分时间都在为部族治疗疾病,在盛大集会上向人们赐福。他像一位真正的圣人,是坚韧无私的葡萄藤,结出应有的果实,却从不寻求回报。


人们越爱戴他,死柄木就越视他为眼中盯。

 


这片大陆上的多数部落都信奉祖神——伟大的母神,万物之始。她创造天地,滋养生灵。她就是自然本身,风神、雨神、雷神等所有的自然之神,皆是她的子女。


但一次绿谷偷偷向他抱怨说,其实祖神是位男性,并且总会夸张地大笑着叫他“绿谷少年”。


轰立刻从这句话中察觉出了不对。


他曾经是部落第一勇士的儿子,哪怕生有异瞳,仍接触过不少事务。所有部落的祭司都拥有相同的职责:与神沟通,传递祂的圣谕。但信奉同一位神祗的部落总是会得到不同的神示,那么到底是神偏爱一方,还是……


而绿谷拥有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结论,是他疯了,还是他才是真正沟通到神明的那个人?


他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独特,是在藏锋吗?却又愿意告诉他,是对他的信任吗?


不知为何,想到最后一句,轰的心情就会飞扬起来,连平时弧度不变的唇角,都会不自觉翘起。


但每次死柄木的到访,总是他心情最坏的时候。男人会径自闯入帐篷,仿佛这是他的领地。每当这时绿谷总会让轰去外面守着,既怕外人闯入,也是想支开他。


轰听不到帐篷里的声音,但每次死柄木离开时,都是一副餍足的模样,而少年的脸色会变得异常苍白,身体也会异常虚弱。


房间里总是浓浓的血腥气,轰甚至有一次见到过垃圾槽里小块布料上大片的血迹。那是绿谷偷偷丢到别处时不小心遗落的。


这一次更甚,绿谷伏在石桌上,身体绵软得已经无法下地走动了。但他却还是若无其事,笑容虚弱,却充满了安抚,“别担心,轰君,休息一下就好了。”


轰的心头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,痛苦、无力、和被排斥在外的委屈,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。


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?


为什么每一次,你都把衣服打理得整整齐齐,你到底在遮掩什么?


这一次,轰再也忍不住,一步上前,猛地撩开了他的衣襟。


“不要……”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躲闪,少年徒劳地企求,却只能任由自己的秘密暴露在空气中。


清癯白皙的手臂上,割痕从手腕一路蔓延至肩膀,新旧交错,层层叠叠。一道明显刚刚受的伤,还在缓缓渗出鲜血。


“什么回事?”轰几乎无法呼吸,声音沉沉,全然忘记了奴隶的礼仪。当然,他们之间也从未有过这些规矩。


绿谷无奈地笑,“我的血,能延年益寿,亦可治百病。”


轰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绿谷从不请求离开,因为死柄木根本不可能放过他。


他感到一股强烈的悲痛,继而是熊熊的愤怒,让他脱口道:“我带你走。”


 绿谷愣住,继而宛然一笑,“好啊,我也准备很久了。”


他就像风中的一支劲竹,会弯腰,却从来不会折断。所以他才会说,自由不是别人赏赐的。

 


他也一直在为自己争取着。

 

[04]


说要带他走,不是一时逞言。也许在他第一次为自己清理伤口,也许在死柄木第一次威胁他时,他就隐隐萌生出了这样的念头。


他们开始做计划。绿谷确实准备得充足,除了攒下来的口粮,他甚至根据部落勇士的闲谈,偷偷绘制出了一幅外界的地图。


可惜逃跑的时候,不慎惊动了卫兵。激战之中轰终于显露出自己隐藏许多的实力。一时之间,天雷地火,一半是冰川千里,一半是烈火燎原。


他们在黑暗中奔逃,躲进山谷。重伤的轰在看到安全的山洞时直接昏迷了过去,失血和感染让他发起高烧,甚至说起了胡话。绿谷紧紧抱着他,在他耳边反复重复:“没事的,轰君,都会好起来的,没事的……”


说着他咬破自己的舌头,疼得直哭,但还是颤抖着,将舌尖抵入了轰的齿缝。


 

第二天轰醒来的时候,看见的就是少年依偎在他的怀里安睡,唇上斑斑的血迹,面容却恬静而秀美。


山洞外,鸟鸣啁啾,阳光晴好。

 

[05]


他们一边躲避着联合部落的追杀,一边顺着地图,在大陆上游荡。


三个月后,他们找到一处水草丰美、未被开发的地方,决定在这里建造属于他们的部落。


绿谷兴致勃勃地说,他不想要帐篷了,打算用石头和土来砌更加坚固的房屋。然后他开始设计两个人房子,要什么样的造型,要相邻多远,要……


轰突然打断他:“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,住在一起呢?”


“诶?”绿谷愣愣的,“可你是首领……”


“你从来没有把我当过奴隶,就也不要把我当做首领。”轰禁不住微笑,“我只是你的轰焦冻,一直都是。”


这最后一句有点怪,但绿谷已经被他绕晕了,乖乖同意了他的提议。他们一边讨论,一边试验,有时还会满手泥地胡闹,把彼此都画成花脸猫。


第一栋房子终于建造成功的时候,他们激动地彼此拥抱,清澈的雄英河叮咚作响,在他们身前潺潺而过。

 


大陆历的三月,他们在只有两个人的部落,在这栋温暖的小家里,度过了他们相遇后的第二个新年。


他们点起火把,晚餐是自己酿造的果酒、打猎来的兽肉,还有种植的稻米。他们一边吃,一边畅谈对雄英的设想。轰喝掉一杯果酒,道:“我想建立一个没有奴隶的部落。”


没有压迫,也没有歧视。人人自由平等,人人安居乐业。


再一抬头,就发现绿谷直直看着自己,眼眸晶亮。


轰失笑,“怎么了?”


“没有。”少年狡黠地摇摇头,自豪又骄傲的样子。


他才不会说,他觉得这样的焦冻非常耀眼呢。


为了转移话题,他好奇地尝了尝果酒,明明没有多少度数,却还是被辣得直吐舌头,那皱着眉的可怜模样,让轰真想吻他。


于是他就这么做了。


绿谷被吓住了,呜呜地哀叫,却不知道要推开他。他对轰焦冻的习惯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了,完全想不起反抗。


部落民风开放,常常有人直接在外交媾,绿谷自然也偶然见过。他放任了轰的索求,因此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

轰抱起他放到床上。窗外春雷惊蛰,万物复苏,而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,他们水乳交融,不分彼此。

 

[06]


绿谷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蜷在轰的怀里,男人的一条手臂虚虚搭在自己身上,形成一个怀抱的姿势。


他不知道对于如今病重的轰来说,挪动一下手臂要有多艰难。他鼻头发酸,任由自己在他的怀里了沉溺片刻,才轻轻起身。


今天是人民议会例行会议的日子,透过窗户能看到议民三三两两结伴向议会厅而去。他们有的兴奋,有的庄重,但相同的都是对部落的期待,和因此负起的责任。


身体衰弱下去后,轰便推掉自己的全部职责,交由洸汰代理。洸汰是两年前两人挑选出的继承人,本以为可以悉心教导些时日,不想这么快,他就要接过首领的重担了。


绿谷将窗子打开一个小缝,清新的空气立刻在鼻尖扩散。这时,他听到了身后的声音:“今天天气真好。”


“是啊。”绿谷回过头,对着轰微笑,“要出去走走吗?”


他将轰抱进木质轮椅,推着他走出了房间。屋外的守卫依次行礼,静默而肃穆。


绿谷推着他走在部落的石路上。人工开凿的水道在部落中蜿蜒而过,女子们结伴坐在岸边浣衣,说笑声不绝于耳。小孩子成群结队在小桥上跑上跑下,惹得母亲们一阵笑骂。远处是学校的朗朗读书声,再远处则是勇士们训练时响亮的号声。


有个姑娘认出了他们,刚刚惊喜地想要尖叫,绿谷立刻悄悄嘘了一声,轻轻摆了摆手。

姑娘一愣,随即腼腆地行了一个表达爱意与崇敬的雄英礼,笑着跑远了。


夏阳明媚,微风徐面,到处都是一片祥和融洽的气息。


轰眯起眼,露出满足的微笑。

 


新年后的四月,他们迎来了部落的第一批成员。那是一个迁徙的部族,最终选择了在这里安顿。


他们如火如荼地建设自己的家园,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,不同的部族,不同的语言,不同的信仰,管理起来不容易,但吸取着以前的经验,他们也能磕磕绊绊地向前走。


一道道命令下达,一条条规矩成立。首先是移风易俗,思想解放。之后,人民议会制度建立起来,公共学校和军校也开设了,一切都步入了正轨。


第二年冬天,有人诞下了一个男孩。那是雄英部落的第一个婴儿,绿谷作为大祭司,亲自参与了接生。他忙碌得一天一夜没有合眼,却丝毫不觉得疲惫。最后他给予这个刚刚降临人世的婴孩祖神的祝福,将他抱还给了他的母亲。


他看着这位艰难生产的女性喜极而泣,感谢祭司和祖神的恩泽,很想对她说,不是的。


其实他才是接受恩惠的那一方。她怀中这个酣睡的、对周遭一无所知的小小生命,才是神赐给他和部落的荣光。


因为有了他们,部落才永远充满希望。

 

[07]


在雄英建立的十年里,有不少部落觊觎这块风水宝地,妄图抢夺,但都被雄英的勇士顽强地反击了回去。


无数人大败而归,于是很快,往来的部落之间就有了这样的传言:


不要去到大陆的北方,


那里盘踞着可怖的雄英。


他们的城墙绵延千里;


他们的武器吹毛利刃;


最可怕的是,他们的勇士强悍无比;


所以不要去到大陆的北方,


那里盘踞着可怖的雄英。


但又有游历归来的旅人,或是吟游诗人的唱词,赞美那里没有奴隶,大家自食其力,所有人安详快活。


无数人慕名投奔,希望得到雄英的庇护,首领和祭司都仁慈地收容了他们。雄英迅速壮大,十年间,成为了可与联合部落并立的,大陆上最强大的部落。


联合部落数次来犯,轰每次都是亲自率兵,既为部落为战,也为绿谷而战。直到这次,联合部落终于不复存在,但轰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。


他最开始还能勉力坚持主持政务,后来不得不缠绵病榻,如是也快有半年了。


但他从不抱怨,也从不叫痛。如此坚忍的品格,总会让绿谷在无人的时候悄悄落泪。


从勇士沦落为奴隶,又从奴隶跃升为首领,人生大起大落,他却一直安之若素,从未改变自己的心性。


绿谷一直知道他如何用力地生活,从在成群的奴隶中见到他,见到他眼中炽烈不息的光芒时,他就知道。


既将生命燃烧到最后一刻,又能宁和地接受余烬。


所以他才如此爱他,即使祖神的脚步日渐临近,将要领回他迷途的子民。

 


而这最后的一刻,终于还是到来了。


简陋的首领内室里,轰焦冻躺在榻上,绿谷握着他的手,洸汰站在他的身边。


身后聚了很多人,管理财政、外交、军事等等各项事务的负责人们,全都庄重而沉痛地注视着病榻上的首领。


他是如此的单弱枯败,可眼中迸射出的力量,又如此不可侵犯。


轰焦冻看着他的战友、他的祭司同时也是他的爱人,声音缓慢而沉着。


“我这一生,做了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。建立了我们的部落,庇护了我们的人民,让大陆上流传着我们的传说。”


他的手指颤了颤,却已经没有力气,但绿谷感受到了,用力地反握住他。


“最重要的是,我遇见了你。没有你,我将一无所有,出久。你是我全部的幸运,是神给予我的赏赐和馈赠。”


“我真想陪我们的部落更久一点,”他的声音终于沙哑起来,“陪你更久一点……可是对不起,我即将远去……”


绿谷安静地含泪微笑,泪光中倒映着他的影。他轻轻拢他的发,试图让他的仪容更加整洁,“焦冻在说什么傻话。你才是祖神赐予我的。没有你,就不会有现在的我。”


初遇时,他浑身是伤,却挺立得笔直。他像一匹孤狼,却突然让绿谷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。


“也不要担心会离开我。我们来自自然,最后也将归于自然。你会成为我耳边低语的一缕轻风,轻吻我唇的一滴雨珠,窗边啼叫的一只翠鸟……我们永远不会分离。不久之后,我也会化为与你相同的东西,并在亿万年后,与你再次相遇。”


轰焦冻回望他,神情柔和。他的祭司是如此美丽,沧桑的神圣和青春的蓬勃完美地结合在一起。他一直在指引着他,即使是在这不舍又哀伤的时刻。


这世界上的一草一木,都是他们一起走过的春华秋实。这部落里的一砖一瓦,都是他们共同奋斗过的理想追求。他的人生充满了遗憾,却又如此圆满。


绿谷俯身轻吻他的脸颊,“所有你想守护的,交给我来守护;所有你未完成的,交给我来完成……所以去吧,不要担心。”


轰顺从地点点头,慢慢阖上眼,神情平和又宁静。


他终于步入了永恒的岑寂。


洸汰跪在他的床边,颤抖着以头触地,久久不起。身后的人们闭上双眼,默默念出亡者的颂词。


绿谷执起轰清瘦的手,虔诚地贴上自己的唇,脊背佝偻,头深深垂落,宛如雕像。


一滴清泪顺着面颊恻然滑落,渗进轰无力的指缝,再无踪迹。


睡吧,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夜晚。愿你从此安眠,再无纷扰。


夜幕缓缓落下来,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。天际有星辰陨落,拖出长长的彗尾,莹莹一道孤绝清幽的光。


 

再见,吾爱。

 

[08]

 

大陆历七月十五日,轰焦冻晏驾,举城哀哭。


三日后,雄英部落举行了他的葬礼。遗体由白布包裹着,被部落的最强壮的勇士高高抬起,走向城池外的雄英河,所有民众默默追随在后。


河岸上,早已备好了木质的小船。勇士们将轰的尸体轻轻放进船只,行礼后,缓步退后。


部落中的各负责人依次上前行礼,泪水无声滑落,却没有一个人失声痛哭。


轮到绿谷。他今天穿上了隆重的祭司华服,配戴上祭司的缨络与环饰,整个人圣洁而高贵,宛如一只来自天国的白鸽。他在额头划出一个十字,对着他的爱人,深深一揖。


最后是新任部落首领洸汰,他在船前单膝跪地,右手成掌狠狠一捶胸膛,这是雄英最高的礼节,代表永生的尊敬与崇拜。


接着少年站起身,绿谷听到他对着他的导师与父亲轻轻道:“您放心。”


生是人生的第一课,而后是死亡。


只有亲眼目睹生老病死,才能明白一个人要如何过完自己的一生。


从今往后,洸汰会在自己的道路上全力奔跑,无数的孩子们都会在自己的道路上奔跑,而绿谷他们所能做的,就是看着他们的背影,当他们跌倒时,伸出扶持的手。


这些神明赐予的,雄英的未来。

 


礼毕,小船被轻轻推入河水中。


波纹荡漾开,像撩拨哀曲的琴弦。小船一阵摇摆,顺着水流缓缓向下游流去。


所有人再次行礼,年轻的大祭司高高举起手中的神权,口中吐出亘古悠远的祭辞。


在众人叠和的深沉的挽歌中,小船越漂越远,渐渐离开了人们的视野。


这个世界上,又一个不屈的灵魂与我们永别。


可他留给我们的,又是如此让人热泪盈眶。

 

[09]


如果你英年早逝——


那么所有你传承的,都将由我们延续下去,一代一代,生生不息。

 



>>>>>The End <<<<<

我的眼泪不值钱,从脑大纲的时候就没停下来过1551

有借鉴一些斯多葛学派的思想,葡萄藤的那个比喻化用自奥勒留的《沉思录》。

奴隶轰和祭司久想写很久了,感谢这次小旖的梗让我把它们穿起来了,加了很多自己的私心,希望没有让你们失望1551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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